折翼后的翱翔

□ 吴改霞

高三的深秋总是裹挟着肃杀之气。女儿的教室在五楼，窗外的梧桐树褪去最后一片金黄，枯枝在铅灰色的云层下勾勒出倔强的轮廓，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个季节的冷峻。那光秃秃的枝干，像是命运在女儿青春画卷上提前画上的休止符，却不知，这只是新故事的序章。

2024年11月5日的下午，课间的操场本该是青春跃动的舞台。为了运动会跳高比赛，女儿在横杆前反复练习。她一次又一次助跑，起跳时马尾辫飞扬，如同振翅欲飞的蝶。那道并不算高的横杆，却在某个瞬间成为命运的转折点—— 右膝突然一扭，女儿重重跌落在地。起初只是钻心的疼痛，待到想站起来时，那膝盖竟不听使唤了，仿佛不是自己的。她躺在地上，看着天空从淡蓝渐变成墨色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却倔强地不肯落下。

诊断书下来了：右膝前交叉韧带断裂，半月板Ⅲ 度损伤。医院的白炽灯亮得刺眼，医生拿着片子，指指点点地说着，嘴唇上下翻动，女儿却只看见 “手术” 二字在眼前晃荡。那两个字像沉重的铅块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高考还有七个月，这是人生至关重要的时刻，而她却被困在了病床上。女儿躺在病床上，望着天花板，白得刺眼。我坐在床边，眼睛里汪着两潭水，却始终没有溢出来。“疼吗？”我问。女儿摇摇头。其实疼得很，刀口处一跳一跳地疼，连带着整个右腿都肿胀着。但女儿知道，此刻我的心比她的伤口更疼。我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，心疼得无法呼吸，却只能默默握紧她的手，传递我全部的力量。

康复训练比手术更磨人。每日里，女儿要像初学步的婴孩一般，重新驯服自己的腿。那腿却倔强得很，稍一动弹便抗议。物理治疗师的手像铁钳，扳着女儿的腿做弯曲练习，女儿咬着毛巾，汗如雨下。我站在一旁，看着她疼得浑身颤抖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却依旧咬牙坚持。每一次训练，都是对身心的巨大考验，我多希望能替她承受这一切痛苦。

四个月过去，腿终于渐渐屈服了。虽然走路仍有些跛，但总算是自己的腿了。这时女儿忽然对我说：“我要住校。”我一惊，手里的水杯差点跌落。“你的腿……”“已经好了。” 女儿说，“我得回去。”“可是……”“高考没几个月了。” 女儿的眼睛亮得吓人，“我不能掉队。”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与渴望，那是对梦想的执着，让我既心疼又骄傲。

重返校园的路，每一步都写满艰辛。没有电梯的五楼教室，对于尚未痊愈的女儿来说，如同难以攀登的高峰。她紧紧抓着栏杆，凭借着顽强的毅力，一级一级向上挪动。同楼层的同学纷纷伸出援手，都被她笑着婉拒。她要用自己的力量，丈量这段通往梦想的路。每一次抬腿，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，但她从不喊累，只是咬着嘴唇，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上走。

教室里，女儿的座位靠窗。冬日阳光透进来，照在女儿的课本上。同学们都在埋头做题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，像春蚕食叶。女儿的右膝还肿着，不能久坐，便时而站起来，靠在桌边看书。班主任劝女儿回家休息，说可以申请特殊照顾。女儿摇头说：“我和大家一样。”她不愿成为特殊的那一个，哪怕身体不适，也要和同学们并肩作战，共同迎接高考的挑战。

放学后，同学们去食堂吃饭，女儿却要先去做康复训练。校园里的梧桐树已经光秃秃的了，女儿从树下走过，忽然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篇课文，说梧桐叶子落了，来年还会再长。她抬头望着枯枝，心中涌起一股力量。她知道，自己就像这梧桐树，经历了寒冬的摧残，终会迎来重生。

转眼就到了高考，考前最后一次模拟放榜的那天，阳光格外明媚。女儿站在红榜前，微风轻拂着她的发丝，右膝已不再传来疼痛。榜单上，她的名字赫然在列，还在靠前位置。那一刻，所有的汗水与泪水都化作了欣慰的笑容。她回头看向我，眼中闪烁着光芒，那是历经磨难后的自信与从容。

此刻，我想对亲爱的女儿说：这一路走来，你用坚韧与勇气书写了属于自己的传奇。无论结果如何，你早已是最耀眼的星辰。愿你在考场上从容自信，笔下生花，将这一路的坚持与拼搏，化作绽放梦想的绚丽华章！相信自己，未来的你，必将如破茧的蝶，在更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翱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