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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7月23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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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版:副刊
2025年07月23日

袖管里的母爱

□ 徐元兵

岁月冲不淡记忆,思念常伴在左右。五千多个日夜流转,我对母亲的思念从未停歇。十四年来,母亲那勤劳质朴的身影、乐观坚韧的面容,在时光里仍清晰如昨。

父亲是广播员,常年奔波在基层,家中六兄妹的生计重担全压在母亲肩上。生产队时期,她总带着妇女们抢在农活最前头,和男劳力比拼工分,“生产能手”“女中强人”的名号在乡里叫得响亮。19岁那年,她戴着鲜红的党徽成为村里屈指可数的女党员,乡亲们总夸父亲“娶了个能顶半边天的好媳妇”。

六十年代的灶台总飘着杂粮的清苦气息。为让八口人吃饱,母亲背着襁褓中的我下田,日出而作,日落不息,躬身开垦荒地,直至暮色浸染田垄。山芋藤、南瓜秧在她手中扎进泥土,也扎进我们贫瘠的岁月。刚分田到户时,家里仍靠粗粮充饥,半年闻不到肉香是常事。

最盼母亲走亲戚的日子。亲戚往她碗里夹肉时,她总笑着推让,趁人转身便把肉片卷进蓝布衫的袖管。黄昏时我和哥哥蹲在村口,见她身影晃过田埂,便扑上去扯住她衣角。母亲蹲下身,从左右袖管里抖出几片温热的肉片,递到我和哥哥手上。我们将小小肉片再掐成小片,喜滋滋的放到嘴里。那个年代,家徒四壁,三月不知肉味,今得片肉,必细嚼慢咽,方不负这难得滋味。母亲慈爱的看着我们,一边用衣角飞快抹过眼眶——后来才懂,那是穷日子里藏不住的心疼。

我自小体弱面黄,母亲总在灶膛里偷偷埋一个鸡蛋,山芋蒸熟时扒开滚烫的壳,把蛋塞给我:“去柴房吃完再出来,别让哥姐瞧见。”柴草堆里的蛋香至今萦绕舌尖,那是苦日子里最暖的甜。

只读过几年书的母亲,在油灯下自学识字。95年假稻种流入村子,她步行去乡政府反映,“不能让乡亲们一年白忙活!”面对记者镜头,她说:“我是党员,守好大家的粮袋子比啥都重要。”帮农户挽回部分损失。

1988年父亲猝然离世,48岁的母亲一夜白头。她把哭声留在深夜,白天依旧扛起锄头下田。别人家的庄稼有男人侍弄,她的田垄却长得更齐整;农闲时她跟着汉子们上山砍树、下河挑沙,粗糙的手掌磨出厚茧,却把我们兄妹的学费、建房的债务一点点扛了起来。“靠人不如靠己”,她总指着田埂上的老槐树说,“你看它风吹雨打都不倒,人也得有这股韧劲。”

七十岁的母亲仍守着几亩薄田,乌发银丝被她用布巾裹住,弯腰插秧时比年轻人还利落。我们劝她歇着,她却摸着泥土叹气:“地荒了,粮食就没了根。”后来,兄妹们轮流陪她下田,看她在田垄间走成一株倔强的高粱,才懂得那是母亲刻进骨血里的土地情结。

2010年母亲确诊肝癌晚期,我们瞒不住她眼里的清明,她执意回老家休养,主动放弃无意义的治疗。她到最后都在算计着为子女省钱,却把待人的热乎揣在心里。

如今办公桌上的老照片里,母亲笑得眯起眼,鬓角沾着草屑。每当目光掠过她的面容,那些藏在衣袖里的疼爱、柴房里的甘甜、田埂上的背影便一一浮现。她教会我的,何止是勤劳持家——那是在苦水里泡大却依然向光生长的勇气,是扎根泥土却心向星辰的生命哲学。这份从岁月里走来的母爱,早把麦芒的坚韧织进我的骨血,终将成为我余生步履不停的力量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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