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的别样温情

□ 夏学军

四季中，我最喜欢秋，也许是我生在秋天的缘故吧。

母亲老了，爱回忆往昔，一遍遍讲起过去的事情。她说我出生那天，天高云淡，凉爽怡人。那时候家里没有空调，这不冷不热的时节，坐月子便是一件不那么难熬的事情了。母亲说我那么小也能感到舒适，不哭不闹，吃饱了就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睛四处张望。窗外的树叶偶尔有一片飘落，宛如轻盈的蝴蝶，母亲抱着小小的我坐在阳台上，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我们身上，温柔又惬意。

秋，似乎自那时起，就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情住进了我的心里。

每年的开学季，都是在秋天里，母亲总要在开学第一天，给我包饺子吃。她说“上马饺子下马面”，希望我在新学年里，策马扬鞭，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。这个小小的仪式感，的确激励着我，再加上母亲每天精心制作的三餐，我就觉得不能辜负母亲的良苦用心。

求学之路越走越远，及至后来出去工作，每次离家前，母亲的“上马饺子”始终一路相伴。如今我已是人到中年，也学着母亲的样子，给儿子一个小小的仪式感。

秋天，温润得不可思议。风不冷不热，吹得人浑身舒坦。雨下得不像夏日那般热烈恣意，淅淅沥沥得像挠痒痒，想打伞就打，不打也不至于湿透身。这样的天气，哪怕只是出门随便走走，从巷口走到小桥头，再慢悠悠绕回来，都让人觉得畅快。

尤其是清晨，整座城还没完全醒过来，空气清冽，露水还缀在草尖上。人的脑子先于城市醒了，思路清楚得很，手脚也轻快，像是忽然有了力气，那些拖了许久的事，也仿佛有了头绪。

“一天之计在于晨”是父亲最爱说的话，他老人家一生勤劳。小时候我不知道父亲是几点起床的，只要我睁开眼睛，就看见父亲屋里屋外地忙碌，看不见他时一定在小院里干活儿。一方小院，五颜六色的果树、蔬菜、鲜花，被父亲打理得井井有条。特别是到了秋天，枝头的果子与地里的蔬菜共同构成一幅绝美的秋日小院图，秋风微拂中，我常常搬来一把藤椅，静静地坐在院子中。

一定是从那时起，对拥有一方小院有了执念。可是时至今日，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之中，还是奢望，只能是想了、念了，便回到老家。

随着年岁渐长，秋天于我，有了更多的韵味。秋风一起，趁着叶子还没落尽，趁着虫声还未断绝，好好把这些光阴接住吧。

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小书店，取名“长椅”。这让我想起那句诗：秋天是长椅，猫和你。有时候无所事事，想出去走走又不知去哪，我便做些慢悠悠的事情，比如去“长椅”坐坐，点一杯咖啡慢慢喝，取一本书慢慢看，周围的人和事，也都是悄悄的、慢慢的。

或者去散步，不必赶时间，两手空空也无所谓，只管慢慢踱。河边的长椅不再烫屁股，终于可以坐下来晒晒太阳了。夜晚的月亮更清亮了，清清浅浅挂在天上，像一块被磨薄了的玉。侧耳仔细聆听虫鸣，一声接一声，不高不低，从草窠里、墙根下断断续续传出来，像与季节轻声道别。

秋天最适合做一些“无用”之事，不必非得是多了不起的快乐，或许只是推开窗，看看天上的云怎么聚又怎么散；或蹲下来，瞧一群蚂蚁如何搬一粒米。能这样静静地看着、听着，本身就已经很好。